《红楼梦》里的焦大只适合生活在乱世？

文/赵心放

（1）粗人焦大

提起笔话焦大，不知咋的有了点新想法，打算先说说三国时代的杨修。

杨修出身世代簪缨（zānyīng，世代做官的人家）之家，建安年间被举孝廉，才华横溢，丞相曹操亦曾自叹不如。他担任曹操的主簿，曹操对他所负责处理的内外之事都很满意。因后来杨修数次暗助曹植应对曹操的考验，曹操很是忌恨，最终于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秋天，被曹操以“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之罪（泄密罪）处死。

焦大是个粗人，杨修是一个文人，为啥扯在一起来说呢？笔者认为两人都有一样的毛病哦，对主子太知根知底了，且管不住自己的乌鸦嘴，成了揭老底专业户！

老仆焦大，在《红楼梦》前八十回里，只在第七回当中的两页出现过，如果算上前头最后一行那么就是两页零一行，总共就那么千把来字，但谁都忘不了这本应享受离休待遇的老头儿。他是贾府的三朝元老，与贾母同辈，他的年纪应该是和贾母差不多，甚或更高一点。

遥想当年，正是他从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将贾府的太老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然后好不容易弄来半碗水给主子喝，而自己喝马尿解渴。要说开创日后贾府的繁华，有他的N分之一功劳吧！

（2）功臣焦大

实话实说，太老爷在世的时候，在思想上关心，在生活上照顾，还是给足了贴身老部下焦大面子的，可是太老爷去西天后，特别是贾敬出家以后，焦大这杯“老荫茶”就慢慢凉了，温度估计降至0度以下。

贾家的这些不肖子孙，那里把他当自己家族的老功臣对待？时不时吆喝焦大去干累活重活，他越来越感到心灰意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每天都展劲喝酒来麻痹自己，但喝够了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得过且过混日子，而是遇着事就乱骂，甚至把那些公开的秘密，毫不掩蔽的当众叫骂出来，那就在自找苦吃了啊！

那晚上，台阶下面虽有不少偷闲的年轻仆人，但差事就像长了眼似的朝他扑来。刚喝多了酒的焦大，觉得这样安排不公平，开口骂派活路的大总管赖二“忘八羔子”。贾蓉忍不住骂了他两句。焦大不服气，就朝贾蓉开火，骂他“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贾蓉的面子当然挂不住了，叫人把他捆起来，拖到马圈去。

焦大又气又急，又开始骂不在场的贾珍和在场的秦可卿“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那些事儿。焦大所骂的这些，肯定货真价实，凤姐等人也心知肚明。正因为知道，才会更加惶恐不安。最后焦大的嘴就被塞进马粪了......

（3）剌头焦大

焦大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鲁迅在《言论自由的界限》一文中说得好：焦大的骂，并非要打倒贾府，倒是要贾府好……所以这焦大实在是贾府的屈原，假使他能做文章，恐怕也会有一篇《离骚》之类。

屈原对楚王发牢骚，和楚怀王纠结，惹得楚怀王难受，只因他心系祖国命运。焦大何尚不是如此？《红楼梦》后四十回抄家时，焦大呼天抢地的哭道：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作冤家！连爷还不知道焦大跟着太爷受的苦！今朝弄到这个田地……我活了八九十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那里倒叫人捆起来！焦大这一辈子真的是心系着贾府家族啊！

焦大三天两头喝酒醉骂搞得太过分，成了影响贾府和谐安定的一颗“剌梨头”，何啥主子们不把他赶出门了事，也只是扫扫他脸面而已，直至105回抄家时还留在贾府？这正好反映了贾蓉、贾珍、尤氏等主子对焦大的畏惧感，既烦他且又不敢动这太老爷时代的功臣，大家就只好这样将就过日子！

在《红楼梦》中出埸不多的焦大带给了我们说不尽的话题，他就像人类社会中的一个典型，能给我们上生动的职场课、情商课，甚或历史课。

焦大没念过书是个老粗，懂不起老子所说的“功遂人退天之道”的境界，自恃劳苦功高，自恃道德清白。殊不知这正是让主子们厌恶的地方。他没有丝毫的奴才思维，从高屋建瓴角度，以正统思想来教训一代不如一代的贾府子孙。

他的老资格，他的失落，他的恨铁不成钢的确无可非议。但人的心理很微妙。那些凡事都能处理妥当的下属，固然让领导信赖，但这样的人又因太过聪明强悍，也会让领导时常警惕，反不如那些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的人可爱放心。所以自古以来，领导身边既要有能干的人，也要有会看脸色会吹牛拍马的人，前者是领导的存在和发展需要，后者是领导的性格情感需要。

哎！焦大这种人，注定只能生逢乱世，以他的赤胆忠心，在危难之中创造出惊天动地的功业来，而在平常日子里，他既不猜度主人心理，又一味拎着功劳簿倚老卖老，他的下场凄惶不可避免。

笔者揣测，如果焦大能作出选择，肯定他宁愿死在战场上。因为在平凡的生活中，不仅让他给忠于一生的主人添乱，同时也会被主人把自己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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