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必成道：我根据指示放近了打，却让李延年跑了

1949年1月，淮海战场，蔡洼村。

元旦过后不久的蔡洼村，总前委开会用过的那三间农舍里，由粟裕主持的华东野战军前敌指挥部作战会议，即将在此召开。

北墙上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从屋檐一直垂到地脚，图上醒目而又准确地标出了敌我双方的态势。

距预定开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各纵队司令、政委，包括兵团司令王建安，以及刚刚从双堆集战斗中凯旋归建的陈士榘等人，都已早早到场。人们早已断定，这次会议必然是研究对敌人的最后攻击。他们看着地图，三三两两私下议论。

叶飞也早就到了，就选了个靠近地图的位子坐下，仔细地看着地图，默默地思考着，琢磨着。突然，他的腰被人捅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王必成和陶勇，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叶飞身旁了。

三位战友今日相聚，自然是分外高兴，分外激动！叶飞扬起左拳，在王必成胸前轻轻捶了几下，笑眯眯地说：“你个威震江南的王老虎，在南线大显神威，顽强地顶住了刘汝明、李延年两个兵团的进攻，还狠狠地教训了一下蒋二公子。”

王必成淡淡一笑，他说：“在南线打阻击，不仅仅我一个纵队。再说我这次打得不痛快，在最后解决双堆集时，我根据总前委首长指示，想放近了打，没想到李延年狡猾得很，打了一阵炮，掉头就跑。我看苗头不对，急起直追，结果只抓到一截尾巴，让他跑了。弄得我白盯了他十多天，还是没有吃掉他。”

“难怪我看见，兔子都只有短短地一小截尾巴，原来后头那长长的一段，被你王老虎抓了去。”陶勇这么一说，引起周围人的哈哈大笑。

王必成摇摇头，叹了口气对叶飞与陶勇说：“你们这下可真捞到了，参加对杜聿明的总攻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可我只能当预备队。”

“哎呀，你怎么不去找粟司令谈谈，争取也来参加总攻嘛。”陶勇充满同情地说。

“怎么没有争取？可粟司令说我们打得太苦了，一直没有休整，要我们先完成休整、补充。这当预备队还磨了半天嘴皮才拿到的。”

“老王，不要紧，今后还有仗打，还有大半个中国没解放呢。”叶飞安慰说。

王必成的眼中又闪烁着兴奋的光，他说：“不过，粟司令说，渡江战役让我当先锋。”

王必成这句话像给叶飞、陶勇吃了兴奋剂一样，精神振奋。特别是陶勇就更来劲了，他猛地站起来说：“怎么，粟司令许了你这个愿？”

这时候谭震林说话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提前开会吧。”

于是，会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粟裕与谭震林身上。

粟裕与谭震林交换了一下眼色，站起来对大家说：“十几天一直没对敌人进攻，眼看着嘴边上的肉，就是吃不到，把你们这些馋鬼都馋坏了吧？”

会场立即活跃起来，响起一片会心的笑声。待笑声稍平静，粟裕又接着说：“大家急，我都知道。当然，大家也明白，暂停攻敌是从全局考虑的，我就不多说了。在这十几天里，大家作了不少工作。”

“首先，我们完成了战场休整，补充了兵员，调整了干部，也补足了弹药物资；第二，搞了敌前练兵，评出了战斗英模，进行了大量的侦察活动与近敌作业；第三，政治攻势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光是阵前向我们投诚的敌人就有2.5万多人，相当于两个多满员步兵师，其中还有好几名上校军官，这个成绩了不起。在华北战场，我军已完成了作战部署，那么我华东野战军最后歼灭杜聿明集团的日子也已经到了。”

会场立即又活跃起来，有的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声。人们交换着兴奋的目光，忍不住又互相轻轻地议论开了，过了一会，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粟裕接着说：“大家都知道，杜聿明已成了瓮中之鳖，但这个鳖怎么吃法？是倒出来杀，还是在瓮里杀？需要研究；再说，杜聿明手里还有两个兵团、八个军，二十多万人马。我们在战略上藐视他的同时，在战术上要重视他。因此，也需要研究。下面先由张震同志把两个方案详细地介绍一下，谈完之后，请大家发表意见。”

张震走到地图前面，拿起指示棒，有条不紊地讲起来。这第一方案：敌人就好像一条被打懵了的饿狼，到处乱撞，却撞进了我们事先布置好的口袋里，被一顿乱棒打成了肉酱。

第一方案介绍完了，粟裕看看大家，插话说：“对这一方案，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有人提了几个问题，张震作了解答后，接着介绍了第二方案：我千军万马像无数锋利的钢刀，从四面八方砍向敌人。首先把敌人防御阵地剁成东、西两块，立即把东边一块剁成泥酱，紧接着猛地扑向西边一块。

在张震讲解的过程中，粟裕始终十分仔细地注视着到会的每一个人，看着他们专心聆听的样子，看着他们激动的神色和闪着火花的眼睛。只有谭震林和几个兵团司令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因为他们会前已经知道，第二方案正是粟裕在总前委会议上提出来的，并得到五位领导一致同意。

两个方案都介绍完了，粟裕平静地说：“好了，下面该听大家的了，请畅所欲言吧。”

这时，会场反倒平静下来了，都在想该自己发言了，说什么，怎么说呢？过了一会儿，有几个纵队司令发了言，会场气氛更是高涨起来。陶勇憋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说：“粟总，我来讲几句。”

粟裕微笑地看着他，点点头。

“我也认为，按第二方案打比第一方案有利。原因很简单，这一方案组织简便，部队用不着大规模调动，而且敌人也不容易漏网，有全歼把握。经过十几天的围困，我们各部队都占据了十分有利的地形，又作了反复侦察，对当面之敌，了如指掌。我们的准备是充分的，按第二方案打，瓮中捉鳖，我保证迅速解决战斗。”

陶勇讲完刚要坐下，粟裕又叫住他：“老陶，你好像还没说完吧。”

陶勇看了粟裕一眼，大声说：“粟总，按第二方案打，嘿嘿，那才真叫痛快呢！”

人们哈哈大笑，有些还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谁也没觉得他粗鲁，反而觉得说得好，说得贴切、中肯，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粟裕看谈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说道：“在制定方案时，我们也定了同志们一致同意的第二方案。但是，为了开拓思路，我要求司令部的同志们，再拿出一个方案来。他们很辛苦，很快就拿出了一个符合我们传统作战方法，围三阙一的方案来了，而且作为第一方案。通过比较，大家统一了认识，又充实、完善了第二方案，这是很好的。”

他停了一下，看看大家，会场上每一个人都在用信任的眼光注视着他，而且每人脸上的神色都很严肃。

“我坚信，按第二方案打，同志们一定能够干净、彻底、全部、迅速地消灭敌人。它的基本精神是在严密包围敌人的基础上，大胆穿插分割，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攻击，迅速歼敌。具体方案，大家均已清楚，我只提醒一下一纵和十纵，你们的位置都在敌两个兵团的结合部，你们第一阶段任务，不是消灭正面之敌，而是迅速插进，将敌两个兵团割裂开来，然后先歼灭较弱的李弥兵团，再消灭邱清泉兵团。不管打哪一部分敌人，都要想到敌作困兽之斗。”

粟裕接着往下讲：“七纵、六纵、鲁纵、广纵和豫苏皖独立旅在陈官庄南面、东面和西南作为二线，你们的任务是堵截住可能南逃之敌。要特别注意，决不能让杜聿明、邱清泉、李弥等几个头等战犯逃掉。”

有人问：“粟司令，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散会后立即作最后准备，4日晚10时前一律要进入攻击位置，6日16时之前发起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