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自我超度的女鬼

（重温聊斋系列173篇《林四娘》）

人死后，都是活人帮他超度，哪有死人自己给自己超度的？还别说，真有鬼魂自己给自己超度的，下面这个小故事讲的就是这种事。听起来是不是不可理喻？没错，就是这么荒诞神奇，不然怎么配得上称作“聊斋”呢？

陈宝钥在历史上确有其人，祖籍福建晋江，南明举人。有意思的是，这人反复不定。他投降到清朝，被委以重任，后来吴三桂反叛，他又跟随吴三桂。吴三桂叛乱平定后，他又投降清朝。

陈宝钥是南明旧臣，蒲松龄老先生刻画了一名明朝衡王府的宫女，总是念念不忘亡国之情，或许是在暗讽陈宝钥，也未可知。

话说青州道官员陈宝钥，这晚正在书房里看书，忽然进来一名女子，二十岁左右，身穿宫廷服装，长得很漂亮，自称住在西邻，叫林四娘。陈宝钥猜想，这深更半夜的，应该是个女鬼，但是贪恋她的美丽，就留下了她。

陈宝钥套问她的身世，林四娘说：“我已经以身相许了，只想和你相亲相爱，何必追问身世呢？”陈宝钥这才作罢。天亮后，女子匆匆走了。

这以后，林四娘天天晚上来和陈宝钥相会。每天晚上，两人都会喝酒闲谈，很是投机。当谈到音律的时候，林四娘侃侃而谈，宛如行家里手。

陈宝钥就说：“如此看来，你一定会唱歌了。”

林四娘说：“小时候学过，会唱一些曲子。”

陈宝钥让她唱一首听听，她笑着说：“好久没有唱了，也不知记不记得节奏音调，唱出来恐怕惹行家讥笑。”陈宝钥鼓励她唱，林四娘于是敲打着节拍，轻声唱了起来，曲调悲伤不已，充满哀怨凄凉，让人不忍听闻。

唱完，林四娘抽泣起来。陈宝钥也受到感染，心情悲伤，他安慰林四娘说：“你就不要唱这种亡国之音了，让人心情抑郁。”林四娘说：“音乐是用来表达感情的，悲伤的人唱不出欢乐，正如欢乐的人唱不出悲伤一样。”

时间长了，家人们都知道林四娘了，常常跑到窗外偷听她唱歌，听的人也难免泪流满面，心情悲伤。陈宝钥的妻子偷偷观看了林四娘，认为如此美丽的女子，不是鬼就是狐，劝说陈宝钥与她断绝关系，以免被她魅惑。

陈宝钥不听，他舍不得赶林四娘走，但是妻子的话提醒了他，他又追问起林四娘的家世。林四娘虽然不高兴，还是说了实话，“我是衡王府的宫女，当年遭逢大难，如今已经十七年了。你如果怀疑我，害怕我，不如就此分手吧。”这里所谓的大难，就是指顺治三年，衡王府被抄之事。

陈宝钥忙解释，这是一种关心，没有其它的用意。他问起当年宫中的事情，林四娘回忆起来，历历在目，不免伤心泪落。

林四娘夜里很少睡觉，每当等到陈宝钥睡着以后，她就念准提经和金刚经等佛经。陈宝钥好奇地问：“鬼魂也能在阴间自己超度吗？”林四娘说：“当然能，我上辈子沦落一生，希望超度，投生到好人家。”

三年后，一天晚上，林四娘满脸悲切，说着告别的话语。陈宝钥惊问为何这样？林四娘说：“阎王爷念我生前无罪，死后又念经超度，让我投生到王家。今夜一别，永无相见之日。”说完，抽泣起来。

陈宝钥也不免伤心，马上摆酒为她饯行。林四娘一边饮酒，一边唱敲着节拍唱了一曲，声调悲切，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两人都不忍离别，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鸡叫头遍，林四娘才恋恋不舍起身出去，陈宝钥一直送到郊外，林四娘上了马车，两人洒泪挥别。

后来，陈宝钥派人四处打听，得知城郊王富户家那一天生下一女，心知就是林四娘转世。他经常暗中关照王富户，赠送珠宝和绫罗绸缎给王家女儿，一直到他调任别处，才作罢。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