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株连刑罚的震慑与毛病

提到古代的法律，打击面最大的莫过于株连。株连的刑罚有着很强大的震慑作用，却最终沦为残害无辜的手段，惨绝人寰。

秦代有连坐的刑罚，并非秦代独创，而是来源于夏朝。夏朝便有“罪人以族”的说法，春秋时期，秦国的商鞅将连坐规定为法律，经秦汉进一步完备，至隋唐时期，连坐被写进法律体系。在明清时期，连坐刑罚频繁实施，尤其是清朝的“文字狱”，株连太多。连坐又称相坐、随坐、从坐、缘坐，主要针对的是谋反、谋逆、谋叛等重大犯罪。一般是对犯罪者本人处以死刑，然后以罪犯本人为半径，对与之关联者（如亲属、邻里或主管者等）根据关系远近分别实施死刑、流刑、财产刑等一系列刑罚。一个人犯法，为什么会对他的亲戚、邻里、主管者等人实施刑法呢？可能官方认为，犯法的没好东西，一个人犯法就是一群人犯法，一定是团伙作案，就要对他们实施打击。这还不算最厉害的株连，最厉害的株连罪过就是族诛。

族诛始于商朝，被称为劓殄，是斩杀犯罪者及其后代的刑罚。到了秦朝，发展为诛三族、五族、七族。至隋代，被隋文帝废除，又被隋炀帝重新使用并扩至诛九族。到了明朝，更出现史上唯一一次的诛十族。诛三族有不同的书法，有说是诛杀父、子、孙三族的，有说是诛杀父母、兄弟、妻子三族的，还有说法是诛杀父、母、妻三族的。秦末时期，丞相李斯和宦官赵高就是被处以诛三族的人物。诛三族已经足以震慑世人了，把一个犯罪人的亲属大部分诛杀干净，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东山再起的力量了。发展到诛九族之后，更为惨烈。九族是指上自高王母、下至玄孙，即玄孙、曾孙、孙、子、身、母、王母、曾王母、高王母；一说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是指姑与其子（姑表姊妹/姑表兄弟）、姊妹与其子（甥女/甥男）、女儿与其子（孙女/孙男）、己之同族（母父、兄弟、男儿）；母族三是指母之父族（姥爷一家）、母之母族（姥姥的娘家、姥姥家）、从母与其子（从母姊妹/从母兄弟）；妻族二是指姥之父族（岳父一家）、姥之母族（岳母的娘家、姥姥家）。诛九族等人一定是犯了大法，所有的亲戚关系被连根拔起，等于把与犯罪分子有关的一个宗族全部斩杀殆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还有更为惨烈的，也是历史上唯一一次诛十族，就是明代靖难之变后，燕王朱棣登基，要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方孝孺宁死不从，还在诏书上写“燕贼篡位”。朱棣以诛九族相威胁，方孝孺不屈服，义无反顾地说：“即使诛我十族又怎样？”于是，朱棣在九族的基础上，加上了第十族，就是方孝孺的学生。诛十族的运动中，共诛杀八百七十三人，因此事下狱及被流放充军者亦数以千计。而《明史》中仅用了十五个字来记述这件事：“丁丑，杀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并夷其族。”并没有提到诛十族，或许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但也够惨烈的。

株连的刑罚过于惨烈，和犯罪毫不相关的人只是和罪犯有关系，就被诛杀了，他们有什么罪过？可是，结合古代的制度看一看，就能看出端倪。古代人做官不容易，农民要经过几代人才能培养出一个书生。书生进京赶考，考中的人只占少数。而一旦他们考中之后，就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会提拔本宗族内部的人，成为左膀右臂，还会不遗余力地为本宗族办事。于是，官员就不是自己在政治舞台上表演了，而是拉着整个家族一起表演，一起享受体制的好处。于是，在他们犯罪之后，就要把他们整个家族剔除出整个政治体系之外，以免他们东山再起。一个京城做官的官员会提拔很多本宗族内部的人做官，结连成一气，甚至可以成为很大的势力。而诛十族也有现实考量，就是官员做了主考官，会把考中的书生收为学生，毕竟学生都要做官，也要寻求政治庇护，就要拜主考官为老师。于是，主考官和做了官员的学生们就成了官场很大的一股政治势力。即便官员不做主考官了，也仍然可以依靠师生关系，主导这股政治势力。诛十族就等于把官员所有的政治和亲戚关系全都斩断，斩草除根了。即便东风再来，政治环境成熟了，他们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了。要是对老百姓诛九族，就没那个必要了。但秦朝的夷三族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让老百姓不敢轻易犯法。

只是，株连的罪行一般都会祸及无辜。即便是报仇雪恨，也要用到株连。元代纪君祥的《赵氏孤儿》中就用到了株连的报仇方式，让人不寒而栗。晋国大将屠岸贾将文官赵盾家三百多口满门抄斩，算是株连。程婴用自己孩子换出赵氏孤儿，孤儿长大后报仇雪恨。他杀了屠岸贾全家，以此偿还自己全家三百多口被斩的血债。同样用了株连的方式，却被很多人接受，默认为正常。或许，民间有着对一报还一报的报仇方式的认同，也有着血债要用血来偿的报仇方式的认同。可是，屠岸贾用了株连的方式杀害赵盾满门，而赵氏孤儿也用了株连的方式杀害屠岸贾全家，是不是都很残忍？冤冤相报何时了？株连的罪过本身就是祸及无辜的罪过，虽然可以斩断犯罪人的所有社会关系，甚至可以把他的家族清除干净，但杀害的大多都是无辜之人，而不是同伙。即便报仇雪恨用了对等的株连手法，也是杀害无辜之人太多，并不能被提倡。

幸亏，现在没有了株连的刑罚，但似乎有些放得太开，还是应该收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