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远必诛”的英雄，差点被“凿壁偷光”的主角埋没！

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甘延寿、陈汤分别担任西域都护、副校尉，奉命前往西域。陈汤为人深沉智勇，“多策谋，喜奇功”，每过城邑山川，都要极目远眺，考察地形。到达西域都护治所以后，陈汤对甘延寿说：“畏服强者是夷狄的天性。西域本来就是匈奴的地盘，郅支单于又威名远闻，不时侵陵乌孙、大宛等国，又常常为康居国出谋划策、四处劫掠。假设他哪天灭掉乌孙和大宛，挟众四处扩张，数年之间，那些向汉朝进贡的城郭国家肯定都会被他灭掉。而且郅支单于为人剽悍凶猛，喜好征伐，且屡战屡胜，若长久姑息，以后必为大患。郅支单于所在虽绝远，但匈奴传统上没有坚城劲弩的守备，如果我们调发屯田兵士，加上乌孙国士兵，出其不意，直攻其城，他定然无处可逃，即使守城也不足以自保，千载之功，一朝可成。”甘延寿觉得陈汤的话很有道理，想上奏朝廷请求发兵。陈汤说：“朝廷那些公卿大夫议事只会空谈，肯定不会依我之计。”但甘延寿坚持要上奏。正巧那些日子甘延寿因生病不能处理事务，陈汤就假借朝廷名义征发了西域各城郭士兵及屯田的汉军。直到城外大军调动纷纷，甘延寿才惊觉，想出外制止，陈汤大怒，按剑怒叱甘延寿：“大队人马已经集结，你小子敢阻挡众军吗？”甘延寿无可奈何，就依势一起勒兵行阵，并增加扬威、白虎、合骑3个纵队，大军共有4万多人。与此同时，他们又上书朝廷，弹劾自己矫制擅自出兵，并奏明了军队的情况。

4万大军分为6队，3队从南道越过葱岭直向大宛，另外3队从北道入赤谷，经过乌孙，到达康居国境。大军在行进中遇到了康居副王带领数千骑人马侵掠赤谷城，他们不仅抢夺到了大批畜产，还常常侵袭汉军。陈汤命所部西域联军进攻康居副王，杀死敌军400多人，夺回了被康居副王俘虏的赤谷城民，将俘获的牛、羊、马等作为军粮。到达康居东界后，陈汤、甘延寿又严禁汉军抢掠当地人，并与当地的康居首领饮酒为盟，谕以威信。汉军势如破竹，一直到距单于城60里才停军立营。当地的康居人因为怨恨郅支单于的残暴，将城内匈奴人的实情尽数告知陈汤。第二日，大军又前行30里，扎营待命。直到此时，郅支单于才知道汉兵已在眼前，他十分慌张，立即派遣使臣前去询问汉兵为何而来。陈汤回答道：“天子可怜单于远弃国土，屈身于康居境内，现在派西域都护前来迎接单于一家回去，怕惊动单于，所以没有直接抵达城下。”双方使节如此往来问答数次。甘延寿、陈汤认为时机已到，攻城准备工作就绪，就责备郅支单于的使臣：“我们为单于远道前来，至今没有名王大人前来拜见听命，郅支单于怎么如此无礼！我们兵来道远，人畜疲惫，军粮将耗尽，恐怕这样子回不去了，希望单于与大臣尽快商议，回复我们。”

第三天，汉军前进，大军直抵郅支城都赖水边，在距城3里远的地方安营布阵。只见单于城上遍布五彩旗幡，数百人于城上披甲站立，又有百余骑在城下来往驰骋，炫耀兵威。城门口还有百余步兵摆鱼鳞阵，操练演习。城上的人还不停向联军挑衅：“前来进攻！”如此迹象，反而暴露出郅支单于的胆怯和心虚，这就像人走夜路大声叫喊，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罢了。正观望间，匈奴骑兵百余人朝联军阵前驰来，汉军将弩机瞄准来人，匈奴兵立即掉转马头跑了回去。陈汤下令，向城门口的骑兵步兵放箭，吓得那些人都跑回城中。甘延寿、陈汤亲自击鼓，诸军立时一齐向前冲，直扑城下，穿堑攻城，劲弩数发，城楼上的披甲兵士不得不跑往楼下。由于土城外有木城，匈奴兵从木城栅格中向外射箭，汉军伤亡不少。联军又纵火烧掉木城，数百骑匈奴兵禁不住大火灼烧，趁黑天向外逃窜，全部被迎头射杀。

起初，郅支单于知道汉兵到来的消息时，本想逃跑，但他怀疑康居人因怨恨自己而做了汉兵的内应，又听说敌国乌孙及其他城郭国都出兵帮助汉人征伐自己，认为根本无所逃遁。当时他已经带人出城，思前想后，决定回城坚守，对左右说：“汉兵远来，不能久攻。”郅支单于身披甲胄，在城楼上指挥，他的几十个妻妾也很英勇，都操弓向汉军射箭。汉军同样矢发如雨，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郅支单于鼻子，他的几十个妻妾也死伤殆尽。郅支单于勉强支撑下城，随即骑马逃入内城。到了半夜，木城被联军攻陷，守城匈奴兵向城外高声大呼，当时还有亲匈奴的万余康居骑兵绕城环行，声援匈奴。黎明时分，四面火起，汉军士兵大呼登城，锣鼓之声惊天动地，汉军推着攻城车攻进土城中。见势不好，康居兵仓皇逃走，汉兵攻入内城，到处纵火，郅支单于在格斗中被杀，脑袋被汉兵杜勋一刀割下。此次战役共斩单于阏氏、太子、名王以下1500多级，生俘145人，投降1000多人。

大胜之后，甘延寿、陈汤给汉元帝上疏：“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街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次胜利，结束了西汉与匈奴的百年战争，汉匈交战以来，汉军第一次阵斩单于，为受辱遇难的汉使报仇雪恨，提高了汉朝在西域各国的威信。

但当朝的丞相匡衡、中书令石显对陈汤都有意见，痛恨他矫制，而陈汤又一贯贪婪，违背法令，私自将缴获的战利品运回了塞内。司隶校尉命令属下查处此事，陈汤上疏说：“臣与吏士一同诛杀了郅支单于，天幸能够万里回师，应当有使者一路慰劳。但如今司隶校尉反而关押士兵、查验所获，分明是为郅支单于报仇。”汉元帝立即命令不要查处，而且命令地方官在沿途准备酒食犒劳军队。陈汤回到长安后论功行赏，石显、匡衡认为：“甘延寿、陈汤擅自矫制兴师，不诛杀已是侥幸，如果还要封爵赐土，那么后来者定然会为了立功而在蛮夷之地生事，如此将为国招难，不可开此先例。”汉元帝在内心认可甘延寿、陈汤的功劳，但他又看重匡衡、石显的意见，因此久议不决。

宗正刘向高度评价甘、陈二人的功绩：“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悬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籓，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之勋莫大焉。”要求论功行赏。于是汉元帝下诏盛赞：“匈奴郅支单于背畔礼义，留杀汉使者、吏士，甚逆道理，朕岂忘之哉！所以优游而不征者，重协师众，劳将帅，故隐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寿、汤睹便宜，乘时利，结城郭诸国，擅兴师矫制而征之。赖天地宗庙之灵，诛讨郅支单于，斩获其首，及阏氏、贵人、名王以下千数。虽逾义干法，内不烦一夫之役，不开府库之臧，因敌之粮以赡军用，立功万里之外，威震百蛮，名显四海。为国除残，兵革之原息，边境得以安。然犹不免死亡之患，罪当在于奉宪，朕甚闵之！其赦延寿、汤罪，勿治。”下诏让公卿商议他二人的封爵。参与讨论的群臣都以为应该按照军法，以捕获、斩单于的功劳封赏，但匡衡、石显认为郅支早已失国，逃亡他地，只是窃取了单于的名号，而并非真的单于。汉元帝想仿效安远侯郑吉的先例，折衷封二人为千户，但匡衡、石显仍然不同意，最终只好封甘延寿为义成侯，陈汤为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