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马家军团长的小妾，将红军藏入衣柜

作者：武陟东旭

“不好，有人来了，你快钻到里面！”

1940年9月的一天，青海西宁，马家军团长的小妾一把拉住西路军战士钟发镇，把他推到了自家的大衣柜里。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钟发镇在衣柜里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心提到了嗓子眼。

红军跟马家军势不两立，西路军战士怎么会在敌团长的家里，他和团长小妾又是什么关系？

1919年，钟发镇出生在江西兴国县长冈乡长冈村，家里一贫如洗。

别的孩子进学堂读书的时候，他只能远远地在窗外偷听。

因为家贫，他被迫给地主放牛，起早贪黑，吃不饱穿不暖。

即便如此，一年之后，他还是“失业”了。

这年秋天，他正在山上放牛，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小发镇的衣服很快湿透，冻得浑身打抖。

雨停了，牛少了一头，吓得他躲在山上，不敢回家。

得知消息，钟发镇的父亲好说歹说，到处借钱赔了地主一笔钱，才算了事。

从此之后，钟发镇牛也没得放了。

就在这时候，革命之火烧到了兴国，革命根据地成立，贫苦农民的命运发生了巨大变化。

穷人翻身做了主人，土豪劣绅不敢再嚣张，钟发镇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进了长冈列宁小学宽敞明亮的教室读书。

那时候，钟发镇还不懂什么是革命，只知道红军让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还知道红军是向着穷人的。

“长大了，我也要当红军！”钟发镇下了决心。

没等到长大，钟发镇就参军了。

小红军资料照

1932年到1933年，红军掀起两次扩编潮，11.7万人参加红军。

当时，钟发镇才13岁，他看到一个14岁的同学去报名，他也忍不住跟着去了。

那名同学如愿以偿被选进队伍，轮到钟发镇的时候，征兵的同志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你个头太小，人没枪高，回家再长两年吧。”

一听还要等两年，钟发镇急了，他死活不走，又哭又闹，引来一大群人围观，征兵工作也无法继续了。

这时，一个首长过来说：“这小家伙挺执着的，就让他当个‘招呼兵’吧！”

所谓的招呼兵，就是在红军医院负责照看伤员的，连护士都不算，最多算是“候补护士”。

即便如此，钟发镇还是非常高兴，因为他毕竟也算是一名红军战士了。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1934年，钟发镇已经在医院干了两年。如果按照他的岗位发展看，他应该会成为一名医护人员。

但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是1934年中秋节，医院开联欢会，钟发镇被选中表演节目。

他表演的节目，是诗朗诵，那首诗还是他自己创作的：“红军是星光，照亮了我的前程……”

钟发镇写的诗，还比较稚嫩。但在当时，大家的文化程度都不高，钟发镇展现出的一些文采，显得鹤立鸡群。

台下一位首长听了他的朗诵之后，眼前一亮，说：“如此人才，当护理可惜了。”

首长一句话，钟发镇被调到红5军团政治部，当了一名宣传员。

大家都知道，红5军团是红1方面军的，而后来的西路军主要由红4方面军组成，钟发镇如何会到红4方面军参加西征呢？

钟发镇到了红5军团不久，就开始了举世闻名的长征，15岁的钟发镇经历了生死考验。

1935年6月，红一、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

懋功会师会议旧址

同年8月，钟发镇突然接到消息，自己要到红4方面军工作，具体是到“总部”一局二科学习无线电。

原来，两大方面军会师之后进行了混编，他所在的部队被编入左路军，归张主席和朱德指挥。

一年内，钟发镇再次历经千辛万苦，走了两遍草地、翻了两次雪山。

1936年11月10日，钟发镇参加西征，肩负打通西路的使命，开始了悲壮的河西之行。

3个军实力不等，其中第5军最弱，只有3000多人；其次为第9军，6500多人；最强的当数第30军，7000多人。

红5军最先遭遇马家军，1937年1月，该军将士在一个名叫高台的小城，跟敌人展开生死搏斗，损失惨重，军长董振堂英勇牺牲。

接下来，红9军也在古浪跟马家军发生了一场恶战。

1月13日，红9军对古浪城守敌发动突袭。

那里没有正规军，守城的是民团，都是乌合之众。

因此，红9军将其轻松占领。

马步芳

马步芳闻讯之后，惊掉了下巴，要知道，古浪是河西走廊咽喉要地，这里失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马步芳在电话中对参谋长马元海吼道：“我要你不惜代价，夺回古浪，如果不能就提头来见！”

为了达到目的，马步芳还下令马呈祥部、马全义部日夜兼程，杀向古浪。

很快，近2万马家军骑兵蜂拥而来，古浪城外遍地都是敌人。

此外，还有近万人为其运输粮食和武器弹药。

而城内的红9军仅有6500余人，枪支还不到3000，每支枪平均拥有不到20发子弹。

如此悬殊的实力，让军政委陈海松忧心忡忡。

凌晨3点，他急匆匆来到指挥部的报务室，轻声问钟发镇：“小钟，有无徐总指挥的指示？”

对于战场形势，钟发镇肯定没有陈政委清楚，但听了这句话，他也感受到了局势的不妙，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天晚上，钟发镇守在电台边，直到公鸡报晓。

在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中，电台太重要了。

钟发镇也成为重点保护对象，在行进的时候，他总是跟首长在一起。

也因此，在战斗初期和中期，很多战友牺牲了，他安然无恙。

18日早上，形势突变，马元海向马家军下令：“杀一名红军奖励500元，俘虏一名红军奖励一千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家军骑兵发了疯一般，轮番向9军军部、战地救护所发起猛攻，距离军部一度只有200米。

红9军陈海松政委

军长孙玉清一见，提起了步枪，跟政委陈海松一起，率领警卫连冲上前去，与马家军开始肉搏。

钟发镇是译电员，平时较少摸枪，更没有受到过拼刺的专业训练，甚至连这样的场面都没有见过。

起初的时候，他非常紧张。

很快，他镇定下来，拿起一把马家军骑兵丢弃的刀，藏在隐蔽处，待马家军骑兵过来的时候，去砍马腿。

一个小时过去，他的战刀被马血染红了，刀刃也卷了，自己满身是血。

尽管红9军官兵骁勇善战，但最终寡不敌众，不得不连夜突围，撤向永昌的四十里铺，与那里的红30军会合。

查点人数之后，军长孙玉清流了泪：这一战，减员超过三分之一，包括军参谋长陈佰稚、25师师长王海清、27师政委易汉文等20多名军、师、团级干部。

古浪战役的失利，红9军战斗力大减。

孙玉清军长

古浪之战后，钟发镇被编进了红30军。

接着，红30军和红5军余部，在倪家营子跟马家军激战。

血战之后，西路军总共只剩3000来人了。

这3000多人弹尽粮绝，基本失去战斗力，只好兵分三路进行游击战，以保存力量。

“小钟，你掌握着密码，是保护对象，跟特派员先行突围，向新疆转移吧。”红30军军长程世才对钟发镇说。

程世才

钟发镇很想跟同志们在一起，生死与共，但是作为军人，不能不执行命令。

他眼含热泪跟程军长告别，随一名特派员向新疆转移。

没想到，走了不到2里路，钟发镇和特派员就被马家军活捉。

同时被俘的，还有7名红军战士。

他们被带到了马家军的团部，一个满脸横肉的团长负责审讯。

“哪里人？”

“江西的。”

“在部队的职务？”

钟发镇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中慌乱，他想到，如果实话实说自己是译电员，敌人肯定会对他“重点照顾”，因为译电员接触了核心机密，知道电报密码。

因此，他回答说：“伤员护理。“

敌人很狡猾，不可能你说什么他们就信。

幸运的是，这时候的钟发镇还不到18周岁，又长得面嫩，稚气未脱，他说是自己是护理人员，敌人觉得可信。

团长一听，忽然两眼放光。

原来，这个团长的岳父是江西人，害了一场病，半身不遂，卧床不起。

此前，是当地人在伺候，因为语言障碍，老人说的话，护理人员听不懂，经常闹误会。

马家军资料照

在遥远的西北，哪里去找江西人？团长很为难，急得抓耳挠腮。

而这时，眼前来了一个江西人，还是做护理的，岂不是太好了？

于是，团长让医护人员对钟发镇进行“面试”。钟发镇当过医护，也懂一些医护知识，“面试”合格后，他被安排到了西宁，给岳父当护理了。

庆幸的是，团长的小妾看到钟发镇护理很专业，还长得眉清目秀，对他非常友好，经常给他做好吃的，还偷偷地给他塞钱。

不仅如此，小妾还说要跟他拜干姐弟。

起初，钟发镇不想收钱，也不想跟这个女人走得太近，以免团长产生误会，那样的话自己就无法立足，还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钟发镇很想找机会逃脱，路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他收下了对方的钱，还假意跟对方周旋。

不知不觉，钟发镇在这里待了两年。

随着时间推移，钟发镇跟团长小妾逐渐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尽管如此，钟发镇一直在找机会逃脱，他做梦也想回到部队。

几次逃走，都被团长的小妾发现，给追了回来。

“我不会让你走的。”小妾说，“你再逃的话，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

钟发镇只好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可就在这时候，马步芳下了一道命令，留在马家军军官家里的红军，必须到马家军的工兵营去，到黄河边去开荒种地。

团长小妾虽然舍不得，也只能放人。

钟发镇反而很高兴，因为他认为今后有机会逃跑了。

他开始努力地表现，干活很吃苦卖力，渐渐地取得了马家军军需官的信任。

1940年9月12日，农历八月十一，中秋节要到了，钟发镇和军需官一起到西宁领礼品和军饷。

到了西宁，钟发镇对军需官说：“长官，我想到团长家去一趟。”

“去那里干啥？”

“我给你说过，在那里照顾过他的父亲。”

“你这小子，是不是跟团长小老婆有瓜葛啊。”军需官不怀好意地说。

“看您说的，怎么可能呢。”

“别装了，我是过来人，知道怎么回事，去吧，不过不能久待。”军需官同意了。

钟发镇离开了军需官，快步如飞跑到敌团长家，叩开了房门。

“弟弟，你终于来了。”团长小妾喜出望外。

“姐姐，我是偷偷来的，我不想走了，请你帮我。”钟发镇直截了当地说。

听他这么说，小妾求之不得，一来，自己的父亲受到很好的照料，二来二人也关系挺好。

正说话呢，军需官出现了。

钟发镇走后，军需官一想不对头，万一对方半路跑了咋办？他毕竟原来是一名红军啊。

如果真逃走了，上面追究起来，自己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这么一想，他向团长家奔去。

听到脚步声，小妾赶忙将钟发镇拉到里屋，塞到了大衣柜里。

人刚藏好，门吱呀一声开了，军需官气喘吁吁进来，不见钟发镇，不禁脸色大变。

“人呢？”

“什么人？”小妾问。

“护理老太爷的红军啊。”

“上次走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团长小妾镇定地说。

“有人看见他进来了。”军需官咋呼道。

“是吗，那你就里里外外搜。”小妾坦然地说。

军需官在大厅看了一遍，没有人影，他去了卧室，但也不敢久留，大致看了一遍就退了出来。

军需官没有找到人，只好提心吊胆回去。

等军需官走了，钟发镇说：“你家也不是久留之地，我怕给你添麻烦，我还是离开的好。”

团长小妾思索之后，觉得他说得有理，只好放他走。

为了让钟发镇安全离开，她还找到副官，说娘家人要回去，骗了一张路条。

靠着这一张路条，钟发镇畅通无阻踏上了去延安的路，可走到黄河边的时候，他发现到处都是穿着黄绿军装的鬼子。

无奈之下，他只好转身向南，回到老家江西。

老红军钟发镇资料照

抗战时期，钟发镇在老家没有找到自己的队伍，一直在老家务农。

加上父母年老多病，钟发镇再也没有回到部队。

全国解放后，当年参加红军的兴国同乡中，有56人成为开国将军。

而钟发镇在特殊年代，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自己没有叛变，没有出卖同志，是种种原因所以没有归队，怎么能说算是“逃兵”？他想不通。

1980年，钟发镇向当年的老首长们徐向前、程世才等人写信，请求他们确认自己的红军身份，最终如愿。

落实红军失散人员身份后，钟发镇恢复了应有的待遇，还当了石灰厂的副厂长。

2017年8月，98岁的钟发镇与世长辞。临终前，他对前来看望的干部说：“我有一个愿望，希望我死后，在我身上盖一面党旗。”

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却清楚记得自己是1935年10月加入组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