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牵挂的大案 | 已过审查关的地下党突然被逼自尽，隐情有多复杂？

周总理牵挂的大案 | 已过审查关的地下党突然被逼自尽，隐情有多复杂？

话说在1949年11月的香山，公安部部长罗瑞卿敲响了周恩来总理办公室的大门：周总理，罗瑞卿向您报到！

罗瑞卿

周恩来起身欢迎后，递给罗瑞卿一份档案：我想，这件事情还是要交给你去办。19年了，这桩案子始终悬在我心头，重新调查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们要找到真相，给牺牲的同志一个交待！

听到这儿可能有些朋友会问了，是什么案子，让周总理19年不能忘怀？咱不说别的，时隔这么长时间，又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资料遗失、人员流散都是常事，那19年后重启调查，还能找到真相吗？

危难关头出面解围

咱们今天的故事，还要从1930年说起，当时，中共中央在上海秘密召开了第一次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会议和全国红军代表会议。

在白色恐怖之中“顶风”召开如此重要的会议，安全是头等大事，最终，在周恩来的亲自踏勘筹划下，会场被选在公共租界的“德康医院”内，代表们以病患的身份进入医院，和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四天后，会议落下帷幕，与会的30多名代表陆陆续续撤出医院。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有三名男子从外面进来，径直就往后院病区闯。

进了后院，他们探着脖子，一间一间病房查看。化装成医院员工的机关人员觉得这三人有问题，便上前询问。他们却说自己是为老板物色“休养病房”来的。

就在此时，没来得及撤出的最后一名代表邵式平和另一位元老级革命家陈潭秋走出来，两拨人正好迎面碰上了。

好么，三个人立马不装了，其中的头头拔出手枪就喊：“铐起来！打电话通知队部弄一辆‘大牌照’救护车过来把他们带走！”

不用说，这三人是国民党特务。听见上司的命令，后面一个黑脸特务从怀里掏出手铐，示意旁边的瘦高个儿看好两名俘虏，眼见邵式平、陈潭秋即将落入特务魔爪，变故突起。

瘦高个儿忽然举枪，冲着上司和黑脸“砰”“砰”就是两下。随后瘦高个转过脸来，对陈潭秋、邵世平说：“他们已死，请二位长官马上离开，把手枪带走！”

说罢，这瘦高个儿直接调转枪口，对着自己的左肩、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然后将手枪抛下。

邵式平、陈潭秋就这样在难以置信的“反转”下毫发未伤，成功脱险了。

相信很多朋友已经猜到了，那个解救他们的瘦高个儿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地下党员，他叫赵宝昊。

赵宝昊出身贫苦，十四岁到上海讨生活，在机器厂做学徒，后来又当了机修工人。

他跟共产党结缘是在1926年秋天，当时咱们党正在策划领导工人武装起义，搞到了一批残损的旧枪，秘密运到浦东请工人来修。赵宝昊就是维修工人之一，活干完之后，受到新思想熏陶的赵宝昊主动提出留下，第二年，他就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不久后奉命打入敌人内部，成为一名侦缉队特务。

赵宝昊一潜伏就是三年时间。这次上司带他出任务，事前压根没告诉他要祸害哪家的倒霉蛋。

直到三个人在距离成都路医院百米处的一个院子停下，上司让他和另一名特务检查武器，机敏的赵宝昊才隐隐感觉可能要出事。

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为了保护两名革命家，他击毙了两名特务，又当机立断，开枪自伤，被送入广仁医院治疗。

住院之后，赵宝昊很快迎来第一个“访客”——地下党曾先生。

老曾告诉他，这次三个特务二死一伤，没抓住任何目标，事情八成得捅到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那里。

不过，组织已经对情况进行了紧急研判，老曾指点赵宝昊，敌人查问的时候，他可以说袭击者是从窗外开的枪，组织上已经派人去现场看过，弹道角度和这个说法吻合得上。

审查“过关”又被迫自尽

赵宝昊住院第四天，果然有国民党被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的人来接走了他，将他软禁在一家私营医院内，接下来，赵宝昊会遭遇什么？

原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门楼

赵宝昊转院之后，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的三个便衣跟在他身边，进行日夜“陪护”，顺带一直变着法向他打听当天的事。

诶？为什么国民党对赵宝昊的审查这么“温柔”呢？后来大伙才知道，这是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亲自下的命令。

原来，赵宝昊和熊式辉先前有一段交集。

熊式辉

这事还是跟枪有关，蒋介石曾经送给熊式辉一把象牙柄的勃朗宁手枪，大领导的礼物，老熊自然稀罕得不行，一刻不离的带在身边。结果您猜怎么着？他上厕所的时候竟然给掉茅坑里了！

虽然很快打捞了上来，但必须把枪拆开进行彻底清洗。

这本来是小菜一碟，麻烦的是熊式辉这人忒迷信，非要求工匠的生辰八字、面相都符合他的要求，才能碰他的宝贝枪。

于是警备司令部枪械修理所只能把工匠的生辰八字、照片一个个送到熊司令那里审查，结果老熊是一个也没看上。

这时副官忽然想起，赵宝昊进侦缉大队之前，曾是一个不错的工匠，于是试探着问领导，是不是看看赵宝昊的生辰八字？

结果一审，嘿，还真对了熊式辉的眼！于是这个任务交到了赵宝昊手里，处理结果也让熊式辉非常满意。

所以当这次事件的书面报告递到熊式辉案头时，老熊一看负伤的侦缉队员就是上次给他修枪的熟人，便给军法处打了招呼：审查此人时，可以给予优待。这才有了前面的事。

十几天后，赵宝昊的枪伤好转，军法处的审查结论也出来了：赵宝昊没有问题，还是可以信任滴。

时间一转眼来到6月18日，潜伏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另一名内线忽然给我们党组织传来密报：上午十时许，警备司令部直属侦缉分队宿舍门口发生枪战，数名特务奉命前往宿舍逮捕“共党潜伏分子”赵宝昊，赵宝昊在打死一人打伤两人后开枪自尽，壮烈牺牲！

消息来得太突然，所有同志都震惊不已。当天，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周恩来就指派专人对赵宝昊同志遇害案进行调查，这桩案件也被命名为“马字三号”案。

只是，在白色恐怖的笼罩下，想在国民党眼皮子底下刺探如此机密的案件细节，实在是难如登天。有关同志调查了一个月，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这件案子也就此成了周总理心头一个久久难以释怀的谜团，直到1949年。

接到周总理重查此案的命令后，专案组先是走访了当年的目击者。找到了侦缉队集体宿舍的门房。

根据他回忆，赵宝昊出事当天，军法处有个绰号“活阎罗”的军法官带着四个特务赶到宿舍门口，和外出归来的赵宝昊撞了个正着。

“活阎罗”一行拦住赵宝昊，门房听见赵宝昊对一个姓郭的特务喊：“侬说我通共？有证据吗？小郭啊，我看侬真是名不虚传的十三点— —无锡十三点！”

这里的“十三点”是江淮官话中的词儿，用来取笑人痴头怪脑、为人轻浮。

小郭听了一股火“噌”的一下窜出老高，双方很快举枪开战，赵宝昊把围堵的特务打的一死两伤，自己也身负重创，眼见无力还击，他便举枪自尽，壮烈牺牲。

走访调查，揭开谜团

听完门房的叙述，一个疑问浮上专案组的心头，当年警备司令部的检查中，赵宝昊明明已经过关，“活阎罗”一行又是怎么找上他的？

要了解当年的内情，还是得找到正主才行。

于是，专案组开始了新一轮走访。

他们先根据“活阎罗”爱吃糕团的线索，找到了当年在警备司令部门口摆摊的小贩，得知抓捕赵宝昊失败后，“活阎罗”被开除军籍，调往江苏第二监狱做狱卒。

然而这所监狱已经毁于轰炸，好在有当时的留用人员提供了线索，专案组最终找到了当年的档案，翻开一瞧，又有点傻眼了：“活阎罗”1936年3月就提出了辞职，此后的下落，监狱方面自然也就没了记载。

专案组只好又跑到监狱所在的镇子上打听，得知“活阎罗”到监狱当差后，仍然不安分，在当地找了好几个情妇。

其中一个姓蒋的寡妇还住在镇上，在蒋寡妇的交待下，专案组又找到了一位知情人打听，结果您猜怎么着？“活阎罗”辞职没几天，就一命呜呼、到真阎罗那边报到去了！

这是咋回事？原来，1936年2月，一个中年男子找上“活阎罗”，说新押解进监狱的囚犯中，有个叫张阿根的强奸犯，希望“活阎罗”帮忙把他放出来，为表诚意，中年男人拿出五两金条作为定钱，许诺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民国时期，这种勾当司空见惯，“活阎罗”也没推辞，假借拖车出去采购食材的机会，把张阿根弄出了监狱。

等他溜之大吉，“活阎罗”回去报告跑了个轻刑犯，典狱长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声“以后多加留意”就算了。

结果好巧不巧，第二天“活阎罗”就收到公文，说警备司令部在办其它案件时，意外发现张阿根是奉贤著名大盗梁六龙的化名。

好家伙，放跑了这么一个主，这篓子捅大了。“活阎罗”赶忙趁没人发现，光速辞职，提桶跑路。

然而当天晚上，那个被释放的惯匪梁六龙设宴酬谢“活阎罗”，喝高了之后，“活阎罗”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是地方，戳了梁六龙的肺管子，居然被他一枪崩了！

专案组派人查看，果真找到了“活阎罗”的坟墓，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大特务蹬了腿，专案组把目光转向“活阎罗”当天带的那几个小特务身上。

很快，当地警方找到了两个受伤的特务，在围捕赵宝昊当天，这俩人伤了眼睛，被警备司令部用一笔退伍费给打发了。

因为眼睛不好使，两人一个改行做了算命先生、一个当了流浪艺人。

经过审讯，俩特务交待出一个线索：他们在广仁医院监视赵宝昊时，曾有一个装扮时尚、一脸寒霜的女子前去探望。

听到有这么一回事，专案组赶忙去查阅原公共租界警务档案，还真找到了这女子的记录。

还记得咱前面说过，在邵式平、陈潭秋险些被捕的时候，赵宝昊为了救这两位革命家，曾一枪崩了俩同行的特务吗？这女子的丈夫就是其中一个枪下亡魂。那会不会是她探望赵宝昊时、发现了什么端倪，继而跑去举报呢？

专案组又花了很大力气侦查，最后甚至把那名女子居住的弄堂翻了个底儿掉，把搬走的老住户都找来一一询问，好容易找到了当年的女子，一问之下，却发现这女子对丈夫的工作一无所知。

当年之所以跑去见赵宝昊，本是想觉得丈夫死得蹊跷，想要问问线索，然而赵宝昊全程一言不发，她也只好走人。

经调查，这女子跟“马字三号”案的确没有一点关联。

解开突破口，真相大白

几条线索追查到最后，竟然全部断绝。专案组要怎样才能重新打开突破口？

案件一时陷入僵局，专案组的同志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凑在一起又将调查过程详详细细的梳理了一遍，他们忽然想起一个细节：赵宝昊开枪自伤，相关的痕迹是谁给他处理的呢？

说到这儿，给大家插一个小知识：枪伤这种伤，是自己打的还是别人崩的，在检验时是有迹可循的。这是因为人自杀或者自伤的时候，枪口往往距离身体很近，比如您看影视剧里举枪自尽，都是把枪口紧贴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样一来，子弹火药燃烧产生的高温气体从枪口喷出，就会在弹痕周遭形成一圈烧焦的痕迹。如果是别人打的，因为枪口距离较远，则不会产生这样的痕迹。

那当年赵宝昊自伤的创口，是怎么通过警备司令部检查的？他受伤之后，很快就被送去医院，最有可能的是接诊的医生替他处理了痕迹。那就查一下医生！

结果这一查，还真找着了问题：病案显示，负责为赵宝昊处理枪伤及后续治疗的医生名叫方仲知。赵宝昊牺牲那天，方医生忽然不辞而别，几天后，他从香港寄来了一封挂号信，向医院提出了辞职！

难道赵宝昊的死和方医生有关吗？不然，他为何在赵宝昊牺牲当天巧之又巧的消失？

更离奇的还在后面：根据病案记载，当时手术间一共有三名护士，一个叫钟文雅，一个叫姜曾珠，还有一个叫司徒萱。

姜曾珠、司徒萱现今还在医院，钟文雅却在18年前离开，听说去香港跟突然跑路的方医生结成连理了！

那么，方氏夫妇是不是知道什么？几经辗转，专案组终于在方仲知回国探亲时跟夫妻俩展开了一次长谈。

方医生回忆起当年的事，承认确实是他掩盖了那个枪伤病患的自伤痕迹。只是他做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朋友的打电话请托，对于赵宝昊的身份，方医生是一点也不知情。

所以一个月后，当有人给他报信，说看到一份警备司令部的紧急引渡公函，要以“包庇共党分子”的罪名抓捕他时，方医生还纳闷呢：自己连共产党都不认识，想包庇都没处找去！

好在先前打电话那位朋友安排了人去接方仲知，匆匆把他送上前往香港的轮船，他才没跑到警备司令部去理论。

到了香港之后，方大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以亲戚的名义给当时已经是恋人的护士钟文雅写信，钟护士回信说，医院确实有身份可疑的男子鬼鬼祟祟的转悠。方大夫这才知道事情真的严重了，再也不敢回内地。

专案组对方大夫的叙述进行了分析，认为他所说的内容还是可靠的。问题可能还是出在医院其他人身上。

此时，先前提到的姜曾珠护士也跑来举报说，另一位护士司徒萱的状况不对，念叨什么“我们也要小心”，没干坏事，要小心个啥？专案组随即对司徒萱展开审讯。几轮攻势下来 ，司徒萱就全招了。

原来，当年她对方仲知医生有好感，方仲知却早就和钟文雅确定了恋爱关系，妒火攻心的司徒萱准备给俩人找点不痛快。

正好5月18日那天，方仲知叫钟文雅将伤员的衣物送到焚烧点。钟文雅又被别的事情绊住，便将这事托付给了司徒萱。

当时司徒萱就觉得不对：这伤员是枪伤，又不是传染病，忙着烧什么衣服？于是，司徒萱偷偷把血衣留下，并用挂号信的方式将此事检举了出去。

真相终于大白。

虽然赵宝昊在牺牲时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在设法为组织传递情报，他出事时，对姓郭的特务大喊“依真是名不虚传的十三点——无锡十三点”，连说两个“十三点”，又强调“无锡”，其实是利用口音传递一个词——“沪西二十六”，这是当时地下党一个交通员的代号。

1950年，追查悬案的专家终于解读出了这条跨越时空的示警，却已无法追究那个叛徒的罪行，因为就在赵宝昊牺牲的那年冬天，“沪西二十六”出卖其他同志叫组织发觉，已被果断铲除。

至于司徒萱等其他案犯，在悬案查明后，被上海军管会判处了死刑。

至此，这桩历经白色恐怖、跨越硝烟战火，始终被共产党人铭记的悬案，终于落下帷幕。

编辑：谢佳漫

素材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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